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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百密一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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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楠能這麽快得到消息,其實還要歸功於司馬道福的另一位盟友——南康公主。

那日告別了桓姚,她便去尋了南康公主。

前些日子司馬道福向南康公主洩露了那所謂的“秘辛”,南康公主捉奸不成,反倒是被桓溫好一通數落。對此,南康公主把過錯通通記到了司馬道福頭上,因此,今日見她又單獨來造訪自己,自然是沒有好臉色的。

“本宮可早就免了你立規矩,你還這麽晚來作甚?”這一開口,就是要趕人的架勢。

司馬道福原還打算東拉西扯幾句,如此情勢之下,卻只得直入主題了。“我不過是來告知你,父親要把七妹妹許配給我阿父了。”

南康公主聞言,不屑地哼了一聲,幸災樂禍地道:“此事,該著急的,也不是本宮罷?”今日重陽宴上,叔父會稽王的那一個花籃,震驚全場。如此明白的意思,誰人不知。

司馬道福能提前得知這個消息不奇怪。會稽王畢竟不是十七八歲的莽撞少年郎,應是提前和桓溫通過氣的,司馬道福必是今日從她的生母徐氏那裏得知的。可笑,連徐氏一個側室都知道的事情,桓溫竟然沒讓她知道一點風聲。想到此,不由心中有些悲涼。

對司馬道福這種態度,也倒並非她對此不在意。她跟李氏和桓姚母女兩人的仇怨結得那麽深,這兩人一旦得勢,必然會對自己不利。不過,她也不願意著司馬道福的道,上次的事情,後來她和胡嬤嬤一起分析探討過,總覺得是被司馬道福當槍使了。被個小自己幾十歲的毛丫頭利用,實在是人生一大恥。

司馬道福心知南康公主捉奸未遂,在桓溫那裏吃了排頭,對自己心有怨氣,因此也不狡辯,大方承認道:“大姐姐說得對,我跟阿母才是最著急的人。七妹妹若嫁給阿父,阿母便是頭一個遭殃的。”

南康公主聽她這話,心頭稍微爽快了些:“你倒難得也有些自知之明了!”

司馬道福全然不與她爭論,只道:“大姐姐,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如今唇亡齒寒,便先放下往日的成見,攜手合作如何?”

“又想讓人替你沖鋒陷陣?別以為天下間除了你全是蠢人!”南康公主聞言頓時又沈了臉。利用了她一次,還想利用第二次,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大姐姐此言差矣!哪有誰替誰的?我們不過是分工合作,共同對敵罷了。我固然有私心,但七妹妹若嫁給我阿父,不利的不止是我阿母罷?想想七妹妹多能魅惑人,你說到時候,你這個侄女和我這個女兒,在我阿父心中,可敵得過他那年少貌美的嬌妻?”說到此,司馬道福停頓了一下,著重提醒道,“可別忘了,七妹妹是三郎君那邊的人!”

這令南康公主不由得陷入了沈思。六皇叔娶桓姚,依舊是與桓氏聯姻交好,對桓溫來說,除了更進一層,沒有別的損害,但對桓氏內部,卻又是一次勢力的重新洗牌。男人都好色,有了後母就有後父,司馬道福只是個庶女,再怎麽也親不過同床共枕的妻子。到時候,在桓濟兄弟和桓歆之間,六皇叔心中的那桿秤,必然偏向桓歆這邊。要是桓姚那個小賤人再一攛掇,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念及桓姚轟動荊州的傳聞,南康公主下定決心,絕不能讓桓姚嫁給司馬昱。即使對司馬道福心存戒備,卻還是不得不配合她的安排,將司馬昱要在九月十八來提親的消息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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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陽宴一結束,隨著參加宴席的世家貴族和侍人們一回到城中,會稽王贈花給桓七娘子一事便迅速地在建康城中流傳開來。天黑時,和芳院便也聽到了傳聞。天剛擦黑,李氏身邊的紫蘇便興沖沖地來跟李氏報告了這個好消息。

“聽去參加重陽宴的人說,這整個建康城,都沒有一個比得上七娘子的!那原本的建康第一美人殷九娘子,連我們七娘子的十之一二也不及呢!聖上沒到場之前,那望龍山頂上的假山後頭,都擠滿了人,全是看我們七娘子的!”

紫蘇是桓姚在江州時讓曾氏幫著調|教的奴婢之一,如今也漸漸派得上用場了。她是全心忠於桓姚和李氏的。聽到桓姚在望龍山大出風頭的消息,她是發自內心為自家主人高興的。像知秋知冬等人,一得知這個消息,卻是在第一時間裏匯報給了明楠。

李氏對此卻完全高興不起來,反而十分擔憂。若會稽王真看上了桓姚,那才是天大的麻煩。以桓姚如今的身份,哪個世家皇族的原配正妻做不得,豈會用得著去做一個年近半百的糟老頭子的繼室。會稽王年紀大不說,還有兩個兒子,世子的位置都叫人占了,桓姚將來生出的孩子還有什麽指望。

因此,晚上桓溫過來的時候,李氏隱晦地向他提起了此事。

今日桓姚大大地給桓溫長了臉,桓溫是極其高興的,晚上留宿和芳院,也算是對李氏和桓姚母女的嘉獎。聞李氏說這重陽宴上的事,誇道:“多虧宛珠給我生了這個好女兒!這滿京的小娘子,誰也比不得我們阿姚,看那些士族的渾小子們,平日裏眼睛都長到天上去了,如今還不是見到阿姚就走不動路!”

宴上,看到那些年輕的少年郎們手頭的花一朵又一朵,絡繹不絕地送往桓姚手中,就連許多已成婚的長者也端不住架子,悄悄讓人送了花。在會稽王送花籃之前,據下人過來匯報,桓姚手頭的花就已經占了在場人數的六七分了,兩個侍人都捧不過來。與之相對的,其餘人,手頭絕大多數都只有寥寥一兩朵,就連往日風頭最勁的殷九娘子,也不過堪堪十餘朵花。

得到這個消息的自然不止是他一人,感受著那些身份相仿的同僚們頻頻望過來的詫異目光,桓溫心頭得意不已。更別提桓姚展現畫技以後,那些人的嘩然議論。這次,他總算狠狠出了口六年前被恥笑的惡氣!

相信從明日開始,就會有人上門來提親了。若非是提前答應了會稽王,他還真想多留桓姚些日子。讓人好生看看,什麽叫真正的一家有女百家求!

“七娘子如今已是十五六歲的人了,這婚事還沒個著落。聽說建康城中與七娘子年紀相當的未婚郎君不少,不知郎主心中可有了人選?”李氏試探著問道,著重強調了年紀相當幾個字,生怕桓溫架不住會稽王的面子,將桓姚許配給會稽王做繼室。

桓溫聽她這話,倒是有些心虛。這些年,是有些對不住李氏,聽她這說法,似乎並不中意司馬昱。不過,這關乎他的大計,做下的決定是不會輕易更改的,大不了,以後七女出嫁時,給她提一提身份,把嫁妝弄得豐厚些。心中如此想著,面上卻是不顯,只是溫和地拍拍她的手,道:“你放心,我自是不會虧待我們的女兒。”

李氏聽他已經說了這話,只以為已經得了承諾,便沒再把事情點破。

從重陽宴回來的第二日開始,桓七娘子的天姿國色,便在建康城中傳揚開來了。每日都有十多個少年人開始往桓府頻繁遞拜帖,有的是獵奇,有的是思戀桓七娘子,桓溫自然沒這個空閑一一接見這些人,於是翻墻被逮住的都有好幾起。

九月初十,不過是第一天,便已經有一家上桓府提親。這消息一傳出去,其他見過桓姚的未婚郎君們也紛紛坐不住了,生怕被別人捷足先登,自己追悔終生,也趕緊央求著自家長輩們來提親。一時間,數十家大官小官和王侯之家出來采購納采禮,幾天之內,這納采禮要用的活雁等物都漲價了。

如此盛況,頭一個心急如焚的便是會稽王。重陽宴上,桓姚那一顧傾城的魅力,他是親眼見證過的。他來得晚,到場時,卻已經見到絕大多數的年輕人都簇擁在假山邊上去窺看另一邊的女眷。往年的重陽宴,雖有殷九娘子,卻也完全沒有如此盛況,除了少數幾個年紀小或臉皮子厚的兒郎,大多數人都還是比較矜持的。一問,卻聽人說,都是看桓七娘子的。

再一聽人議論桓七娘子一人手中便集中了六七成的花,更是心中跟被貓撓了一樣。直接就吩咐人把自己收到的所有花,外還在園中現摘了十幾朵,湊足了滿滿的一大籃子,送了過去。似乎如此,就能宣示了桓七娘子的所屬一般。

聽得不過兩天,就有四五家上桓府提親的,心中擔憂不已。那重陽宴上,年輕有才,家世好相貌好的少年郎不在少數,是真正的乘龍快婿,萬一桓溫看著誰家少年郎實在太中意,突然改了主意……實在忍不住,快到天黑了還往桓府跑了一趟,幾乎是死纏爛打的,什麽臉面都顧不上了,才磨得桓溫答應他,十八就可以去提親。

桓歆自然就是另一個著急的。

眼見著這麽多人上門提親,他真是恨不得直接把桓姚揣進袖袋裏隨身攜帶著。偏偏這建康的下屬,做事不得力,都快二十天了,就安排行船,護航人手和打點沿岸關系這麽些事情都還沒辦成,不是這邊船沒到,就是那邊人不夠。

他心頭窩火,讓明楠派人去催促警告了好幾次,進度卻始終是慢慢進行著。

九月十八當日,驟然聽聞會稽王也到府上提親了,幾乎是立刻要沖往正廳去阻止,卻被明楠攔住。

“郎君,您萬萬不可沖動!您想,如今過去,當著會稽王的面,要如何與郎主說?再者,您太過反對,必然引起郎主懷疑,在我們手頭的人手還未準備好之前,委實打草驚蛇。一旦郎主有了防範,再要帶走七娘子就困難重重了。”

桓歆聞言,頓時止了腳步。父親既然已經應諾了會稽王,那麽,這門婚事就算是成了一半了,後面的六禮,不過是做個樣子走流程。若待到定下婚期,便是真的鐵板釘釘了。到時候,若再要帶走桓姚,必然遭受比如今更多的指責和阻力。沈思半餉,道:“一切從簡,五日後,我和七娘子乘船去東豫州。”

要想帶走七娘子其實並不困難,困難的是,要連帶五姨娘一起帶走。以前正是因為要考慮到五姨娘,才會有諸多覆雜的安排,如今,看自家郎君的態度,已經等不及,不願再顧忌李氏了,明楠不得不道:“郎君,若不帶五姨娘走,您到時要如何與七娘子交待?”

“眼下顧不得這麽多,往後的事往後再想。”

以往郎君最是在意七娘子的想法,但凡她有個些微不滿意,也會立即叫人改進,如今,竟是急得連七娘子的喜怒都不顧了。可即使如此,他也不能任由郎君把七娘子帶走,從而引起郎主的懷疑。按照夫人的命令,他必須想盡千方百計拖延時間,促成桓七娘子的婚事。萬不得已之時,連非常手段也可便宜行事。

明楠跟著桓歆都二十一二年了,某種意義上來說,自然是最了解桓歆的人,聞言,只得使出殺手鐧,道:“郎君,若一切從簡,必然匆忙趕路,七娘子本來就暈船,恐怕身子吃不消。再者,人手太少,萬一路上出個意外讓七娘子受了傷……”

果然,桓歆聽到此話,立刻就打消了原本的想法。和桓姚的安危比起來,沒有其他什麽更重要了。像個陀螺似的,負手在書房裏毫無頭緒地轉了好幾圈,他才漸漸冷靜下來,想起追究責任了,喝問明楠道:“會稽王來提親,這麽大的事,你怎不提前來報!”

明楠立刻下跪請罪:“是屬下失察,沒能提前探查到此事,願聽郎君發落!”

桓歆滿含怒氣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許久,直到明楠覺得頭頂重如千鈞,冷汗涔涔,這才冷聲道:“起來!責罰先記著,回東豫州再領。許你如今將功折罪。”

他是真沒想到,明楠從他三歲就跟著他,如今已有二十一二年,辦事一向得力,卻在關鍵時刻弄出這麽大的紕漏來。

若非眼下在建康,人手緊缺,不宜重罰,真是打上幾百軍棍都不為過。

思慮一番,桓歆再次改變了計劃。把建康的一些事情交給明楠,他派人給桓溫說了一聲,便親自往譙郡方向去了。不知底下的人到底怎麽在辦事,實在效率太低下,他不得不親力親為,快些把事情安排妥當。

正是因為對最初就跟隨著自己的人沒有防備之心,桓歆這才在人生之路上,跌了最狠的一跤。往後許多年想起此時,每每悔痛不已。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趕在十二點前了,驕傲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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